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冷言冷语的空档,周如水可算是醒过来了。 她这一觉睡得颇长,醒时已听着了瀞翠一叠的抱怨,却她了然一晒,并未多言什么。只一双杏眼环顾着四周,直是止了额上的眩晕,才抬眼瞅了瞅正扶着她起身的夙英,又看向已将参盒搪塞地丢在脚边的瀞翠,下颌微抬,弯长的睫毛微微抖动,疑惑地问道:“睡梦中似曾听着简牍翻动之声,可是兄长来过了?” 她这一问正中了要节,两婢对视一眼,纷是点头。 外头雨雪才停了半刻,室内正烧着地龙。 瀞翠撇了撇嘴,瞅了眼微微敞着道小缝透气的窗儿,待上前试了试周如水额上的温度,将软枕在她腰下垫好,才软了语气地回道:“您这一睡便是三天三夜,外头天又大寒,二殿下自然放不下您,昨儿个夜里便伴着牍书守了您一宿。还亲自督促着,将这里里外外都铺满了厚绒地衣。只怕您醒来一个任性,便又光着脚丫在地上胡走。” 她话音一落,夙英亦凑上了前来,小心翼翼地往周如水手中塞了个手炉,再将她瀑布般黑亮水滑的青丝轻拢在脑后,才捧起了一碗桂花糖水,捏着金勺慢慢喂她。 见周如水张了嘴,如今虽昏睡了几日,面色却也是白里透红,仍是那酥颊融融,粉雕玉琢,娇滴滴的甜美模样,夙英心底也总算舒了口气,顺嘴就接道:“您早便退了烧却是不醒,虽是医官都道了无事,二殿下却还放不下,便一路都守着您不放。只是今早君上召太卜占卜凶吉,卦后情形很是不妙,太卜直道今冬苦寒,数月之间,恐有大难。如此,君上才又想起了二殿下,急忙召他过去了。” “今冬苦寒,数月之间,恐有大难?”闻言,周如水乌黑明亮的眼珠子一转,又喝了一口,才轻轻睨向了一旁的瀞翠,皱着鼻子,颇为不解地疑惑道:“君父平日里都忙着炼丹修道,却怎么想着召太卜占卜凶吉了?” 她是真的意外,虽说各国都设太卜,但她们周国的太卜却是向来都清闲的。其一是因周王早便懒理国运了,其二便是他更信那些个胡诌的道士。 周如水这一问,夙英便低低地闷笑了开来。瀞翠却嘟了嘟唇,直是有些不痛快地回道:“还不是因着长千岁么?或许是她府内的存货不够了罢!这次第越发下了狠招,送来的孪生美人倒不是周人,而是自楚国来的。” “楚人?”这个答案叫周如水也是大开了眼界,她接过夙英端来的酽茶漱了漱口,吐进白釉牡丹碗里。杏眼微眯,只一瞬就想明白了里头的暗道,遂弯了弯唇,轻轻笑道:“确是狠招了!楚人信鬼而好祠,向来都神神叨叨的,还真是不好对付!” 说着,她又睇了一眼被扔在地上的参盒,歪头看向气性不小的瀞翠,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熠熠生辉地朝她眨了眨眼,道:“好阿翠,你也莫恼了!这么瞧着不也还算殊途同归么?将姑母的礼好好收着罢!” 言讫,瀞翠才有了动作,便听外头忽然传来了几声翠鸟的轻鸣。夙英眉头一轩,忙是起身去看,一绕过屏风,就见有二婢领着个外人从廊庑走了近来。 来人是个面色温婉仪容不俗的娉婷美人,因着眼生,夙英细看了眼拜帖,才知,这是周如水舅父娄安府中的嫡七姑娘,娄解欢。 见是娄府来的人,夙英的眉头便也松了,倒是不急着训斥那擅自将人引来的二婢。朝已停在堂前的娄解欢微一颔首,便要返身通报。却她步子还未迈出,就听瀞翠听了动静,已大着嗓门隔门抱怨道:“怎么,是哪位来了?连声通报都无,直扰了女君好眠!” 她这话,全有些下马威的意思了。夙英自是明白,一时也未言语。 见状,娄解欢的眉头便是微微一动,一袭黛衣弹花暗纹袄裙衬得她原就柔软的身段十分的娉婷,她不卑不亢地端端站着,少卿,只轻扫了眼缄默不语的夙英,便朝门内一福,不疾不徐地嫣然回道:“母亲急着吩咐娄七来,便连早先皇后赏赐的入宫金令都捎带上了。却不想如此反是唐突了千岁,这般,实是娄七僭越了。” 她的声音低低靡靡,柔得恰到好处,彷如清风入海流。她的话也坦坦荡荡,虽是在告罪,却也已调理分明地讲明了自个的身份,自个的来意,自个为何能这么不声不响就进到堂前来。 早年,娄后确实赏赐过一块金令给娄府,便是为了叫周如水多与娄家的jiejiemeimei走动,却周如水压根对此不感兴趣,如此,便也就仿同作罢了。 想起这事头,再见娄解欢进退有度的模样,周如水掀眸,也起了兴致。索性就朝瀞翠眨了眨眼,待瀞翠搀着她自榻上起来,将装缀着珍珠宝石的樱红抹额替她戴好,便就轻快地朝外头说道:“原是七表姐来啦?若不怕过了病气,便与兕子一块饮口茶罢!” 她这么一言,娄解欢已是会心一笑,轻道了声恭敬不如从命,便大大方方地跟着夙英进了后头的小花园。 彼时,周如水已披着大红斗篷,捧着手炉入了茶席。雨雪初歇,四处都是白皑皑的一片,向来明艳的琉璃瓦都似裹上了一层白霜糖,叫人看着心情愉悦。 周如水稍一坐定,便将几案上的泉水推去了一边。想着雪水用来煮茶比之泉水还要甘甜几分,便指着不远处桂树上的白雪,吩咐婢女去取些新雪来。少卿,待雪水来了,她用银筷往炉上的雪中戳了几戳,才笑眯眯地倚住身后的芽青富贵莲大迎枕,漫不经心地挑起了瓷盅中早存的杏花片。 娄解欢方才走近,见着的便是这般的情景。她愣了愣,望着树荫下乌发雪肤,靡颜腻理,额上缚着条樱红抹额,一张小脸只有巴掌大的,神情娇弱的小姑子。脚步一顿,忽然,就觉着那抹额说不得的碍眼。 待入了席,在周如水面前坐定。见着那片片淡粉色的杏花漂在雪水之上,娄解欢微微一笑,也是明白了周如水的巧思,便笑着说道:"曾听母亲言,千岁泡的花茶淡雅清甜,唇齿留香。如今,我倒是有口福了。" 说着,她便径自取出了个湛蓝瓷瓶递向周如水,眉目微弯,大大方方地睇着炉上沸腾的雪水,轻轻地笑道:"前几日听闻您受了伤,母亲便心急得不得了。想起她母家有一味祖传的创伤膏药,便火急火燎地催人去讨了。却哪晓得膏药得了来,她老人家却受了寒。如此,便便宜我捡了个大漏,入了宫来。" 第93章 春日风流 只过了半个时辰, 便又下起了雪。雪花纷飞,如搓绵扯絮,不一会儿,四处就都银装素裹地又上了新装了。 见着这情景,周如水皱了皱鼻子, 吩咐了宫婢领着娄解欢乘肩舆出宫后, 便捧着手炉, 踏着麂皮绒靴在雪地里“滋滋”踩了几脚。 她晓得, 这年的雪都是灾